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痞帅大佬的小媳妇 作者:青衫书生 文案   一高大佬宋遇,贼帅!特嚣张!大长腿一米八!还特么成绩好。   这是一个武能定一高,文能给女朋友写作业的年级大佬。      有一天,隔壁班来了个不会说话的转学生,终于收服了这“混世魔王。”   宋大佬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萝莉,总有一天,她会蹬着自行车,来救我。   本文又名——   《大佬的双标宠妻日常》   《这个年级大佬的打开方式不对》   《我媳妇世界第一可爱,说不是的都是嫉妒我》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照,宋遇 ┃ 配角:叶修竹,闻清殊,叶蘅 ┃ 其它: ================== ☆、打架   晚风微微凉,白色的路灯把一高门口推着车的那道影子拉得更显单薄,江照抬起头,   落寞得像被遗弃的阿猫阿狗。   她不太想回那个家,高档小区里那个新家。这种感觉,比今天刚来这个新学校还要抵触。   推着车,晚风吹起她的校服裙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比一高旁边深巷里的花儿还要真实。   巷子里一向人烟稀少,偶然传来一两声流浪猫狗的叫声,江照的心一软,踏着月光往深处走了几步,临近拐角处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昏黄的灯光下,聚集着六七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尚青涩的脸孔带着戾气,手握棍棒,团团围住那背对着江照的男孩子。   他和江照穿着一样的校服,帆布鞋,一条裤腿蜷起,露出半截又直又细的小腿,在路灯下白得发光。江照的目光,却全被他那头惹眼的奶奶灰吸引了。   偏白的发色,很少有人能驾驭。要么丑到极点,要么帅得没边。她望过去,两边正僵持着,那几个手拿棍棒的小混混似乎还有些忌惮这极高也极清瘦的少年。   “非要打?”一道声音淡淡响起,慵懒而不耐烦,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操!”对面领头的小混混憋闷道: “宋遇,别以为老子怕你。”   “就是,校花你也敢甩?”   “知道了。”白发少年挠了挠耳朵,低首取出西裤兜里的手机,他偏过的侧脸清隽而精致,看来不是丑到极点那种了,江照心想。   “喂...”那道带着傲慢的声音传过来,白发少年修长的手指了指她,“同学,帮我报个警,我手机没电了。”   报警?江照张了张嘴,摇摇头,推着车往回走。   走...走了?   宋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看来,没办法用报警把这群人吓走,这架就非打不可了。   他解开衬衣袖口,松开领带,唇角斜斜翘起,脑海里,是一张白净漂亮的巴掌小脸。   那个谁?老子记住你了。   *   笠日,情人节的余热还没过去,二月微风把少年们心中的思绪悄悄吹出萌芽。   三楼窗边的银杏树葱葱郁郁,挡着微光,延伸到教室里。   江照把中长的黑发拢到耳后,小心翼翼越过趴在桌上的新同桌,拂开入窗的枝丫,安静坐下。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铃声响过后,她轻轻戳了戳身边的女生。   “谢啦。”趴桌上补眠的新同桌正好赶上班主任点名,“到!”答完,又跟死了一样趴下。   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全埋在了书里。   真有个性啊,江照心想。   “好了。”年近四十的女班主任点完名,在讲台坐下,她体态微微有些发福,严厉的双眼扫过七班一众学生,看向昨天新转来的江照时,不禁目露一丝怜悯,多可惜啊。   想到这里,班主任吴老师有些后悔让江照和那个叫叶蘅的女生做同桌了。算了算了,下个月期中考试后再换吧。   摊开课本,是高二下学期的内容。导数,排列组合,统计等。   一节课上得无滋无味,江照却听得很认真,这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正拿草纸演算布置的作业时,身旁的新同桌碰了碰她的手肘。   “乖宝宝,你叫什么?”   江照张了张嘴,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隔江照晚?”叶蘅微哑、似烟熏般的嗓音低低解读着,画着斜飞眼线的丹凤眼睨了过来。   江照点点头,仍是无话,她的父亲取这个名字,一定很爱很爱母亲叶晚吧,说起来,她望了望新同桌书上的名字,自己跟叶姓的人...真有缘。   还有,那个新家......   “想什么呢?”叶蘅伸出涂抹丹蔻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想到这新转来的同学乍见惊艳之后,越看越耐看呢。   叶蘅喜欢美人儿,自己也本身是个大美人,却因为太过妖艳屈居第二,没当成校花,当了个级花。   老娘不服。   旁边江照回过神,朝她腼腆一笑,眼尾弯弯,唇角弯弯,左颊边一个小小梨涡,又甜又招人心疼。   “真好看呀。”叶蘅望着她那双眼睛,由衷道: “又水又润,跟里面养了一汪星辰似的。”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摇头,“果然啊,从南方到京市来的,都透着一股子水灵劲。”   皮肤也好得上天。   细如白瓷,隐隐透红。   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喜欢。   估计不用多久,七班就会被其他班的男生踏破门堪吧。   没想到,大课间的时候,叶蘅的预言就实现了。   江照正低着头做题,逆光而来一道颀长身影严严实实挡在她面前,还是昨晚那一身衣服,和特难驾驭的奶奶灰。   这一次,在同班女生的尖叫声中,她看清了宋遇的正脸。   唇红齿白,特别漂亮。   轮廓骨骼介于东西方之间,柔和到恰到好处,也深邃到恰到好处,是随便一眼就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少年。   可惜江照不能为他尖叫。   她低下头,继续做题。   “厉害了!”跟在宋遇身后的男生走近,一张天生的娃娃脸格外可爱,他和叶蘅打了个招呼,暼向江照笑着说: “哎,你同桌啊?”   叶蘅白了他一眼,对这长着洁白虎牙的初中同学没好脸色。   余涯只好尴尬一笑,摸了摸头,又对宋遇说: “哎,你仇人啊?”   被扫了一眼后,余涯闭嘴,世界终于安静。宋遇满意回头,看着座位上“坚如磐石”的江照,轻轻翘起嘴角: “同学,跟我出来一下。”   江照只好点点头,拿起速写本和签字笔,轻轻撇开了叶蘅握着她的手,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走出教室。奇怪地,竟没人敢跟着。   到教室顶楼天台后,那长着虎牙的娃娃脸少年守在门外,掏出打火机抽了支烟,等宋遇出来。   顶楼的风有一点大,把白发少年的刘海都吹向后面,露出额头,更显得帅气逼人。他一步一步逼近不过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儿,弯腰问: “欲擒故纵?”   江照摇摇头。   “又是这样?”宋遇不禁回想起昨晚让她帮忙报警,她也是这样,虽然后来外面的余涯赶到了,但还是耽误了和那个人约定的视频聊天时间。   他从未失约过啊。   “该死的。”宋遇低咒一声,没有把火气撒到江照身上,只双手插兜,一脚把废弃的篮球踹飞了。“你特么,就不能开口解释一下?”   帮人打个电话,有那么难吗?   他望着江照,对方像是真的被吓到了,握笔的那只小手微微颤抖,却熟稔而利落地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   很快,她抬起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恳求他看一看。   宋遇拿过去,愣了愣。   画面上的线条很干净,画风简洁,人物却活灵活现。   以方格漫画的形式,清楚地表达了——昨晚,她没拿手机。   却用同样画画的方式,找到了一高对面商店的老板,请求他帮忙去巷子里看看。   “余涯。”宋遇朝门外喊道。   “哎。”虎牙少年灭了烟,小跑过来,“咋了,遇哥?”   宋遇揉了揉额角,“昨晚,你还记不记得,你说是你爸看店走不开,叫你来看看?”   “是啊,我都没想到是遇哥你。”余涯重重点头,又问: “到底咋了?”   少年低头踢了踢地面,有些懊恼: “我错怪她了。”   “这么说,人家不是觊觎你的美貌欲擒故纵了...”余涯转头望去,却发现那小姑娘早悄悄走了。   “叫什么来着?”他回想。这次的转学生长得漂亮,来的第一天晚上,男生宿舍就重点讨论过了。   江...江什么来着?   “江照。”宋遇望向远处的天际线,淡淡开口。   “不对啊。”余涯反应过来说: “昨晚咱俩分道扬镳后,你没回宿舍啊。”怎么知道的?   宋遇轻轻抿着薄唇。   余涯转念一想,年级老大要找个人,还不得打听清楚了再去找?   “遇哥,那你有没有搞清楚她怎么就不爱跟人说话呢?”   余涯慢慢回想,好像这小丫头就一直没开过金口啊。   难道?   她不会说话?   不是吧!    ☆、考试   自己的小同桌安然无恙回来了,赶在大课间结束前。   真是个乖宝宝啊,叶蘅想。   还记得昨天江照刚进教室,160靠上的南方女孩,身材匀称,四肢纤细柔软,还带着点婴儿肥的鹅蛋脸,在不经意间就轻溢出灵气。   安静而低调,问什么,只淡淡一笑,或用眉清目秀的小楷回答。   腼腆到让人心疼的女孩子。   怎么就招惹上了那些人?   那一个个的,啧啧。   尽是些表里不一的主。   她不禁自嘲一笑,望着手机里浓妆艳抹的自己,唇角微讽。   覆上手机,叶蘅问:   “乖宝宝,他们没为难你吧。”   江照恍惚地点点头,   可她撒谎了。   对宋遇撒谎了。   不是没带手机...而是带了、带了也...没有用。   她倔强的眼眸望向窗外,死守着自己的秘密。那个...连同老师一起,帮她瞒下的秘密。   江照叹息,新家的“父亲”和校领导是老友,转学前就打好了招呼。   只是秘密,总会有曝光的那天。   这一天,那样快。   一星期后,起先是同学间开玩笑的言语,可流言传播得那样快,再一次让江照措手不及,那些或真心或看热闹的人来到她面前,只为证明一个答案。   他们又赢了,那“小哑巴”的称号再次回到江照身上,哪怕换了个城市,隔着南北,不过几天。   特殊的人,在哪里都是特殊的。真是讽刺。   江照想,幸好她已经习惯了。   那样异样的眼光,早已不陌生。就当是无心的吧。   她轻轻一笑,重新翻开课本。   “呐...”叶蘅递过来一杯柠檬茶,“听说解疲劳,试试?”   江照愣了愣,启唇,无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叶蘅掐了掐她嫩得出水的脸蛋,“乖~”   上午的课让人昏昏沉沉,喝了茶,又被掐了脸的江照恢复元气,揉了揉眼睛,继续复习。下个月就是期中考了,她想好好准备,给家里一个交代,也似乎在和那些背地悄悄嘲笑自己的人较劲。   “乖宝宝,该吃饭了。”叶蘅百无聊奈地数着时间,又想到江照没有住校,饭卡应该没钱,就问: “吃什么?我帮你带。”   江照眨眼一笑,从书包里取出了自己的饭盒,指了指。   “好吧,好吧。”叶蘅踢了后桌埋头奋笔疾书的男生一脚,他面前厚厚的复习资料就像小山一样垮了下来,男生往上推了推复古小眼镜,“干什么?”   叶蘅: “帮老娘带个饭。”   “你做梦。”   话虽如此,江照看到那个一身中山装的男生再慢条斯理回来时,提了两份盖浇饭。她低头笑了笑,这个文科班里,人才辈出啊。   吃完饭后,江照走出教室,经过六班,去打热水的地方洗饭盒。   走廊外,六班好几个男生在外面吸烟,学校的安排其实挺奇怪的,单数文科班,双数理科班,文理相间,没有特意分开。   江照低着头往前走。   “急什么?”一只脚伸出拦住了她的去路,男生吐着烟圈,轻浮道: “这么漂亮的小哑巴,好可惜啊。”   江照握紧手心,转身往回走。   那男生不依不饶,伸手想揪住她的衣领,却被一只漂亮修长的手截下了,“充电宝借我用一下。”   从六班教室走出的宋遇一手摘下耳机,那头奶奶灰发色稍显凌乱,江照想,应该是打游戏的时候弄乱的。   他像是终于换了一身衣服。款式却依旧是修身深灰西裤,帆布鞋,白衬衣,微微露出诱人的锁骨,单肩搭着一件类似中山装的外套。   休闲款,无襟领口袋,更像是介于西装和中山装之间,隐约可见衣服上精致的纹绣。   江照看见他,胆子忽然就大了。她转身,继续去洗碗。   慢吞吞拖了半天,心想那些男生也该抽完回班了,她才用清水洗了把脸往回走。   再经过那条走廊时,只剩一个人,和那头乍眼的白毛。   宋遇斜靠在栏杆上,低着头,手指灵活而漂亮地在屏幕上操作,春末的暖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干净纯粹的眉眼,透着少年气。   银杏叶在他身后刷刷作响,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温柔了。   江照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脸颊上还未干透的水,小跑着回了七班。   “乖宝宝,你怎么脸红了?”叶蘅戳了戳自己羡慕不已的好皮肤,真是一点瑕疵也没有啊。   “天生的...真是太气人了。”   “你知道,就闭嘴。”后桌中山装的男生淡淡接话,习惯性地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复古镜框。   叶蘅扔过去一个白眼,“你这个千年老二,有什么资格说话?”真要论天分,还有个全校第一呢。   “我不服。”男生依旧淡淡撂下这句,继续深陷题海。   “不服?”叶蘅轻蔑一笑,“那可是大到校领导,小到各科老师都服的厉害角色,你不服?他能打到你子子孙孙都服!”   这么逆天?江照一双漂亮的眼睛圆睁,呆萌的表情着实取悦了叶蘅,她逗弄道: “乖宝宝,你肯定想不到他是谁?”   管他是谁,江照想,再逆天,她都要把他拉下神坛。   从来,一山不容二虎。   第一名,只能有一个。   深呼吸,江照迅速地投入学习中,大脑高效地运转起来。   *   “操!”   “这TM发的复习资料,也太多了吧,现在考个及格都这么难?”六班最后一排,虎牙少年摔桌而起。   “怎么?你还想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一旁回来打游戏的少年扫了一眼,懒洋洋地靠在后墙,大长腿无处安放,交叠搁到了课桌上。   “遇哥,要不...你帮帮我?”余涯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次再垫底,就要请家长了。”   少年漫不经心抬眸,随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昂。”   “我怎么给你抄?”   “操!”余涯颓然地坐下,一高按名次排考场,第一考场和最后一个考场,脖子伸断了都抄不到嘛。   他重新捡回复习资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复习起来。   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小胖...”宋遇忽然喊他。   久违的亲昵称呼,余涯愣了愣,这个外号是怎么叫起来的呢?   他小时候真是个小胖子,十五六岁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瘦了,上演了一把真实版的潜力股逆袭,立体后的五官十分秀气,怎么看,都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大男孩。   可什么时候,内里也跟着变质了呢?   他扭过头,“干什么?”   宋遇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犹如指点江山,“你背的这里,这里...”   “都不考。”他唇角斜斜勾起,淡漠地收回目光,继续打游戏。   “操!”余涯一头磕到课桌上,“遇哥,你不是人。”   特么的,做一个只会打架的年级大佬不好吗?   为什么...要这样,多才多艺。   “喔。”宋遇等他发泄完,掀了掀眼皮,“小胖,开黑吗?”   “从现在开始——”余涯挪动座位,“打扰我学习的,都不是我兄弟。”   “嗯。”宋遇摘下耳机,公放。   “大河之剑天上来!”   “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干什么。”独属于角色李白的声音呼啸而来,带着一股壮志凌云的豪情。   余涯又小声骂了句。   “开吗?”宋遇挑眉,那张脸无论什么表情都无可挑剔,他伸了个懒腰,淡淡说:   “我李白贼6。”    ☆、流言   幼稚鬼。   余涯小声吐槽。   这会儿,在寝室午休过的同学陆陆续续进班了,理科班男生多,女生只占一小半。   即便少,也会有八卦。   围绕在学习委员乔俏身边的几个女孩子一边不经意瞥向角落里打游戏的少年,一边聊天。   “你们听说了吗?”和乔俏一个寝室的女生小声说: “隔壁班那个江照,家里好像是二婚的。”   乔俏从参考书里抬起头,取下眼镜揉了揉,“你听谁说的?”   “我姑姑啊。”那女生回话,大家一片了然,她姑姑是教导处的,应该假不了。   乔俏点点头,重新扎好马尾,似乎永远是参与八卦却不评论的人。   女孩子们的讨论却像泄露的煤气,一旦开了闸,就停不下来。   慢慢地,就口无遮拦。   “那个小哑巴倒是长得真心好看,为什么会说不了话呢?”   “应该不是天生的吧。”   “谁知道呢?”   “小哑巴......”   “哐当!”一声巨响。   课桌被踢翻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乔俏吃惊地回望,正好对上那双剔透的纯褐色眼眸。   宋遇收回目光,纤长的睫毛微眨,低沉道: “吵死了。”   女生们一下噤若寒蝉。   余涯放下复习资料,奇怪地看向同桌,“遇哥,你也在意流言?”   想当初,比这更难听的他都听过。也没见这人有什么反应,刚开学那会,宋遇还没有崭露锋芒,因为他长得实在是漂亮,不少爱开玩笑的学生传来传去造谣,甚至还有人赌他是攻是受。   因为好看,自然偏下面那个诋毁。   余涯犹记得当时,忍无可忍后,顶着一头白毛的宋遇分分钟撂翻那几个话最多的男生,他回眸看向其他人,精致到女生也嫉妒的五官带着邪气,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后,狠狠啐了一句:   “艹,老子明明180!”   至此——   一战成名,一高大佬再没人敢惹。收到的情书却一天比一天多。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宋遇之后的女朋友换得很勤,基本三个月一换。余涯看在眼里,铁打的宋遇,流水的三个月。   那天晚上,被堵在小巷子里,面对的那些混混,正是刚刚和宋遇和平分手的校花,同年级高二三班女生许若身后的追求者。   说起来余涯一直觉得奇怪,像宋遇这样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要家世有家世的人,女朋友多点倒不稀奇。   可能那些女孩子还乐得贴上来,但奇怪就奇怪在,他历任女朋友实在干净洒脱,断了就断了,也没见多难过。   不过话说回来,这三个月倒真不像谈恋爱。   至少作为好兄弟的余涯,都没有吃到该吃的狗粮。   想想还有点小失望呢。   “宋遇是阵风,没有人能抓住这阵风的风眼,除非他心甘情愿围绕着一个人转。”——这句话不知道谁先起的开头,流传多了,一高的学子看他也真是那么回事,至少潜移默化地,连余涯也是这样以为了。   是阵风啊,停不下来的。   他摇摇头,本来以为校花许若会不一样,结果——依然是三个月,不多一天,不少一天。   虎牙少年见怪不怪,只是他余涯的小嫂子,到底何年何月是个头啊?   日子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过着。   期中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江照收拾好书包,最后一个离开。   替叶蘅做完大扫除,她关好灯,轻轻给门落锁。   天上的星星有些黯淡,去操场车棚推车的路上,她往嘴里塞了些核桃之类的坚果。   脑子好用不假,也得养着啊。   一把塞进去,她微鼓着腮帮子,去开车锁,顺便点亮了车前灯,淡黄的光线扫过去,大树下朦朦胧胧的身影清晰起来。她猛地咯了一下牙,一口吞完,头也不回地推车往前走,仿佛没看见大树下是宋遇和一个女生,也仿佛没听见那女生说:   “为什么她们都可以,我不可以。”   江照像只落荒而逃的小松鼠,远离了宋遇的视线。   他收回目光,对站在眼前的女孩子说: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女朋友,”女生似鼓起极大的勇气,一字一句说: “做你的女朋友。”夜色中,看不清脸,她的马尾却似在随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宋遇低下头,说: “我不喜欢别人,拿我的秘密来威胁我。”   女生面色一僵。   他顾自往前走,“三个月,那些你能做到吗?”   “她们能的,我也能。”女生握紧手心,柔弱的声线坚定道。   宋遇没有停下脚步,只淡淡说: “你应该清楚,我只是需要一个女朋友,是谁都没关系。”   “我知道。”女生仍坚持着,不愿放弃哪怕一丝让这阵风为自己停下来的希望。   零星的星辰下,发色如镀银光的少年回头,唇角斜斜翘起,看不出情绪: “那好,如你所愿。”   *   第二天考试。   江照特意被留在家里吃早饭。   中式的装修让这间两层的复式公寓显得低调内敛,长长的黄花梨木桌上下左右坐着四个人。   她规规矩矩地喝了口汤,不经意间撞到对面年轻男人的视线。   犹如深渊,又带着忧郁。   稍显苍白的清秀脸颊,俊俏的五官,莫明与他周身的气质相衬,艺术感中,带点偏执画家的灵性。事实上,江照这位名义上的哥哥,正是一位年轻画家。   而立之年,已小有成就的抽象派画家,叶修竹。   江照真的和叶姓有缘,母亲叶晚,再嫁的男人,也是叶姓。   以至于别人真的以为他们是一家人,除了自己,这个江姓,只会让她在这个家显得别扭而固执。   低下头,她尽可能有礼又快速地用餐。   擦了擦唇角,江照背上书包,朝在座三人稍稍点头后,就要离开。“阿照...”叶父叫住她,这个已经把生意做到国外的男人依旧待人有礼有节,淡笑从容说: “考试加油。”   “不要有太大压力。”母亲叶晚补充,廖廖一句后,又转到叶修竹身上,“有空多和你哥哥交流,学习经验。”   “听见了吗?修竹。”叶父沉声说: “平时多关心关心妹妹。”   “我知道了。”叶修竹茶色的眼眸望向江照,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一定会,把阿照当亲妹妹一样照顾。”   离开家后,江照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她是希望能住校的,虽然很清楚母亲和叶叔叔都是希望他们两个孩子能培养好感情,但很明显,叶修竹不待见她。   这位大前年以优异成绩被本市T大录取的“哥哥”,恃才傲物得很,一向清冷孤高,没有住在学校,反倒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可能艺术家都是这样的吧,江照想。   希望下个学期,她能争取住校。高三的话,以学业为重家里应该会同意。不过,自己要先拿出好成绩来才有说服力。   这次的期中考试,就是机会。   入考场后,江照比以往任何一次测验都要谨慎,新的城市,她虽然有信心,毕竟从前在苏市,那样难度的考卷都攻克下了,但还是要格外细心,因为每个省市出卷的侧重点不同,对知识的运用也不同。   唯有活学活用,才能百战百胜。   考试整整持续了两天,周四周五,交完最后的英语答题卷后,江照心里已经对成绩有了一个预算,只等周末过完后,周一公布成绩。   时间还早,她沿着楼梯走上教学楼天台,想看一看学校整体的风貌,轻轻推开那扇门,一股烟味就扑鼻而来。   天台边缘,听到声音,耷拉着两条腿的女生回过头,浓妆艳抹的脸上隐有泪痕,见是江照,叶蘅熟稔夹烟的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江照冲她微微一笑,干净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她自然地坐到叶蘅身边,静静等她点完一支烟,从口袋翻出一块口香糖递过去。   没有言语,叶蘅却听明白了,江照在说,她尊重自己任何选择,也会在自己做完选择后,尽可能送上她所能给予的关心。   “我没事。”叶蘅整理好哭花的浓妆,偏过头,心里已为这认识没几天的小姑娘微微动容。   如江照这样的人,还能去爱别人,已是难得的珍贵。   有时候,千言万语,不如实际的行动来得安慰。    ☆、放榜   考完试,周末放假两天,江照收到了叶蘅的邀请,去看她跳舞。   在临岸路的暮色酒吧。   那天晚上下了小雨,江照多拿了一件外套。   进门的时候,她的心有些忐忑,第一次啊,总会来的。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每个酒吧里的人都像戴了张假面,在烟雾缭绕中,各自宣泄寂寞。   江照点了一杯嫩绿的薄荷酒,没喝,安安静静找了个地方坐下。   舞台上渐渐响起音乐声,短裙及膝的一群年轻女孩陆续上场,灵活而大胆地跳起了热舞,江照没有去看,因为叶蘅不在里面。   她是压轴的节目。   等待中,江照懵懂地四处打量,在被酒气浸没的空间里,她的眼神纯净得像一壶白开水......酒吧招待轻易就认准了人,送来一盘曲奇小点心后,指了指最角落处的几道身影。   江照看过去,一群人中,两颗洁白虎牙异常耀眼的少年朝她挥了挥手,笑容明亮。   六班的余涯?   她对他点点头,虎牙少年一下就跑了过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少女细白的手指向舞台上。   “来看叶蘅啊。”余涯轻轻笑了笑,又说: “吃点心啊。”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江照腼腆一笑,看向角落暗影处,灯光扫过,那头白毛格外惹眼。   仍旧是那身衣服,白衬衣,灰西裤。   宋遇在一群少年之间,浑然天成的清冷气质,似乎不管他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哪怕此刻,他正在跟人拼酒。   酒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颔滑落,淌过性感的喉结,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平添诱惑。   江照偏过头,耳朵有些烧。   “厉害吧?”余涯双手环抱胸前,骄傲地抬起下巴,“遇哥和人拼酒,从没输过。”   江照配合地用眼神表示敬仰。   “哈哈...”余涯似乎心情很好,他凑近女孩儿耳边,“偷偷告诉你,遇哥喝的酒,和别人不一样。”   江照抬眼,愣愣的。   余涯笑得更开心了,捂着嘴憋笑道: “他的、他的,哈哈,全TM是提前倒了再灌的水。”   江照不可置信地望过去,拼酒席上,有人已经身形不稳,眉目清冽的少年却优雅如初。   “这里的老板啊,和遇哥是好朋友。”余涯随口道。   所以给他假酒?江照失笑,就不怕她告诉那些人吗?   “反正啊,你也不会和别人说。”余涯自言自语,说完,才觉得话有些伤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照微微一笑,颊边的小梨涡特别甜,我知道。   余涯的目光有些闪烁,他偏头指向前方,“哎,叶蘅出场了。”   舞台上灯光变换,柔和起来。   与酒吧格格不入的古典乐声响起,身穿白色汉服的少女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一张素颜未施粉黛。   那是江照第一次看清叶蘅的脸,丹凤眼,琼鼻,朱唇,古典女子般细腻的眉目,孤傲而清高。   如同她的舞,孤芳自赏。   江照静静追随着她的舞步,从心底觉得高兴。   舞台上的叶蘅,才是真正的叶蘅。   “滴滴。”手机突然传来信息,江照打开一看,竟然是叶修竹。   ——你在哪里?   他问。   ——同学家。   她又撒了个小谎。   ——骗子,我看见你了。   江照后颈一凉,抬头向二楼看去。   包间门口,男人一身纯手工白西装,上面用丝线绣着恰到好处的青竹,清贵雅致,符合这位画家“哥哥”的身份。   哪怕...叶修竹实际只比自己大四岁,江照也有些怵他。   男人走了下来,她握紧手心,尽可能漾起一个笑脸。   “跟我回去。”叶修竹扫了旁边的余涯一眼,内双的眼尾带着审视。   江照忙和下台的叶蘅告别,把外套塞在她手里,不情不愿地走到叶修竹身边。   “怎么?”男人苍白俊秀的脸染上笑意,伸手抓住了她细嫩的胳膊,“阿照这是不想回家?”   江照扯了扯,挣脱不开。   叶修竹拉着她往外走。   她低下头,忽然间,另一只手从身后被人牵起,强有力的指尖扣住江照的手腕,让她停了下来。   “你没看到吗?”宋遇慵懒地抬头,“她不想跟你走。”   叶修竹松开手,看向这格外漂亮,也格外嚣张的少年,“叶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管。”   宋遇抬起下巴,“我不管你们家的家事,我只管她。”   叶修竹挑眉: “凭什么?”   “凭老子跟她是同学。”宋遇义正言辞地说。   “同学啊?”叶修竹睨了一眼,“那还牵着手?”   江照的脸红透了,她轻轻扯开宋遇的手。   少年抬头往上看,眼神微微闪烁。   这TM就尴尬了。   余涯捏了捏耳朵,发现一向白皮肤的宋遇不太对劲,俊脸上泛着薄薄一层粉色。   夭寿了!   *   回叶家后,江照洗了个澡,一看手机已经十点多了。   屏幕上显示着两条未读短信。   一条是新号码——到家没   一条是叶蘅——乖宝宝,年级大佬逼迫我交出了你的手机号码。   江照只觉得每个指尖都烧了起来,她盯着那个新号码,小心翼翼地存上了两个字,宋遇。   然后回复   ——到了   想了想,又换成了   ——嗯   江照想,我要少用一个字,来表现我的高冷。   她轻轻笑着,扑到了被窝里。   笠日,周一。   换上校服后,江照骑车去学校,路过旁边巷子时,把手上的面包喂给了几只被遗弃的小奶猫。   她顺了顺小猫的颈毛,对不起啊,我不能带你们回家,晚上放学再来看你们。   走进校园,教学楼下乌泱泱聚着一片人,围着公示牌,似乎在看什么。   江照一向不喜欢凑热闹,她推着车往前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大喊: “站住——”   她脚步一僵,回过头。   公示牌下的人都齐齐望过来。   “卧槽!活捉这次年级第一。”   “MD,差一分满分,收下老子的膝盖啊。”   江照悄悄往后撤了一小步,被那些“如饥似渴”的眼神吓得不敢往前,踮脚望过去,公示牌上贴着的是期中考试成绩单。   一高有文理科综合排序系统,每次考试后,通过成绩反计算卷面难易程度,再具体分析各科成绩所占百分比,一系列运算后得出你在年级里的综合排名。   简言之,就是把文理综、文理数学不同试卷对综合成绩排名的影响降到最低。   学校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鞭策学生——他们之间的较量,不仅仅是文科生和文科生、理科生和理科生之间的较量,应该把目光放得远大些,看到更多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的人。     所以排名,是全年级一起。   江照这个第一,不只是文科班第一,还是理科班第一。   “喂,你们干什么?”校门口传来一道张扬的声音。   三抹身影随之走近,余涯望着公示牌下的人继续说: “看把咱年级第一吓的。”   “操!”余涯身边撑着拐杖,左脚打有石膏的少年突然开口,惊讶道: “遇哥,这次...你特么竟然不是第一?!”   “小山子,合上你的嘴吧。”余涯见宋遇没说话,摇头对好基友张山说: “你这一摔,不来考试,我果然还是垫底。”   大家见怪不怪。   张山和余涯,一高公认,包揽倒数一二的“好基友”。   却没想到杀出江照这匹黑马。   年级大佬宋遇竟然屈居第二,这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   只见年级第二走向年级第一,揪住她的书包,拉着往教学楼里走,180多的个子把160的江照秒得渣都不剩。   公示牌下看戏的,不由脑补了十万字第一第二相爱相杀的小说。   可事实上,宋遇把人抵到墙上,只说了三个字“手机呢?”   江照咽了咽口水,乖乖奉上。   宋遇在通讯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后,松开了她。   “下一次,不要回嗯。”   江照连连点头,那我回嗯嗯。   宋遇仿佛听懂了她的意思,“江照,不许敷衍。”   “还有,恭喜你。”他挪开撑在墙上的手,理了理那头白毛,走了。   呼...江照长吁一声,心想: 下次再也不和他抢第一了。   毕竟是男生,比较要面子。   上课铃响起。   公示牌下,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一身黑色中山装的男生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复古眼镜,看着那个千年第二的名字——“闻清殊”滑到了第三,启唇轻吐:   “转学生,我日你妈喔。”     ☆、吃饭   “喂,闻清殊。”   叶蘅又踢了踢后桌的人,“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江照。”   “我不服。”男生扶了扶复古小眼镜,收回了目光。   “来来来,吃根辣条压压惊。”叶蘅苦心劝导: “其实吧,你就是输在把问题复杂化,太钻牛角尖。”   所以考不了第一啊。   “你闭嘴。”闻清殊狠狠嚼了两口辣条,“转学生,走着瞧。”   期末考试再比过。   唉,江照点点头,目光却停在了叶蘅手里的辣条上。   “想试试?”她问。   舔了舔唇角,江照的眼睛亮了亮。   叶蘅往她嘴里塞了一点。   小姑娘整张脸就通红起来,她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泪光。   太辣了!   连连灌水才缓过来。   阳光透过窗缝照在她脸颊上,白里透红,一丝毛孔也不见。   似嫌太热,江照又用手扇着,吐舌头的表情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遇哥,你看什么呢?”   张山拄着拐杖,和宋遇一起从七班门口经过。   “没什么。”宋遇淡淡收回眸光,“一个...可爱的家伙而已,回班吧。”   *   摔断腿的张山回来后,六班就更热闹了,他和余涯,那可是有怎么聊都聊不完的话题。   “哎,”张山望向后桌生无可恋的余涯,“怕请家长啊?你以前可都不带怕的。”   余涯眸底闪过一抹异色,难得的没有接话。   “不就是个成绩嘛。”张山安慰。   “你懂什么?学习好,才能当一个无后顾之忧的雅痞。”余涯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就像遇哥?”   余涯点点头。   “遇哥他,跟我们的档次一向不同。算是——”   混混里的泥石流,不,清流。     “也是啊。”张山玩味道: “遇哥哪都好,就是找女朋友的眼光越来越不行。”他瞥了一眼前几排的学习委员乔俏,问余涯: “什么时候搭上的啊?这可比校花差了好几个档次。”   余涯摊手: “小山子,说实话,我没想到遇哥会和她在一起。”班里公开的时候,余涯都怀疑自己在做梦。就记得考试前那天晚上,宋遇让他先走,跟着乔俏去了趟操场,就这么会功夫,搞定了?   “哎,小胖。”张山忽然神秘兮兮说: “隔壁班那个年级第一,有没有男朋友啊?”   余涯心中大惊,“你可别打她主意。”   张山: “难道你喜欢?”   宋遇的眸光不经意扫过来。   余涯喉结滚动: “人家一看就是正经的好女孩儿,你配不上。”   “要这么说,谁也配不上她。”张山意味深长笑道: “纯得跟白开水一样,一看就没谈过。”   “可惜呀,不会说话。”   “够了。”宋遇淡淡打断。   “两个大老爷们,聒噪。”   “卧槽。”张山一脸不可置信: “遇哥,以前怎么不见你嫌弃我们?”   “以前?”   “喔,也没见你们话这么多。”宋遇漫不经心摸了摸后颈,颠倒是非。   “是吗?”张山余涯面面相觑。   明明他们以前话更多。   还想说点什么,那头白毛已经趴在课桌上,无声无息。   “得。”张山无奈脸,“遇大爷又开始补眠了。”   余涯笑笑,“让他睡吧,失眠太TM痛苦了。”   宋遇真的睡了一上午,下课铃响起时,准时抬起了头。   乔俏来找他一起吃饭,男孩子刚睡醒,半眯着眼睛,那头刘海被他睡到了后面,露出额头,气质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凌乱中带着不可言喻的致命诱惑。   乔俏的心漏跳了一拍。   “去哪吃饭?”她小心翼翼问。   “小胖,小山子,我们去哪?”宋遇揉了揉鼻子,刚睡醒的声音竟然有些奶。   “遇哥,你们不二人世界啊?”余涯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笑得贼兮兮的。   “傻逼。”张山拿拐杖敲了他一下,“你什么时候见过遇哥要美人不要兄弟啊?”   “疼啊。”余涯跳起来,想一想,好像是没有啊,每次都是那些女朋友死皮赖脸跟上来的。   “要不,去我爸开的店旁边?”余涯提议。那家的小炒菜味道不错。   “行啊,我请客。”张山高兴道: “咱好久没聚过了。乔俏,一起?”   女生的笑容有些僵硬,张山的语气显然是不想她一起跟着。   “没事,我去六班找发小一起。”她对宋遇说。   宋遇点点头,背上书包往外走。   “哎,这个长久不了。”张山拄着拐在后面小声对余涯说。   “三个月,最多了。”余涯抿着嘴,“那个女人跟不住遇哥。”   “咱遇哥哪个女人能跟住?”张山笑道: “除非他想跟着一个女人。”   “哎,你看那是谁?”他用拐杖指了指停在校门口的三个人。   余涯看过去。   叶蘅和闻清殊正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中间,一身红色短袖,纯白牛仔背带裤的女孩头顶扎了个小揪揪,正低着头用帆布鞋蹭地面。   “这不年纪第一嘛。”张山看清后眼睛一亮。   “走,去看看他们说什么。”   “你那么大声干嘛?”叶蘅指着闻清殊道: “说了去右边那家店吃饭。”   闻清殊扶了扶眼镜: “我没说过,去左边。”   “右边,江照不能吃辣。”   闻清殊: “我能。”   叶蘅翻了个白眼,问江照: “阿照,你说,左还是右?”   小姑娘这才抬起头,水灵灵纯黑的一双眼睛仿佛在说:   “我、我站中间。”   “一起吧,我请客。”稍显慵懒的声音传来,斜靠在墙上看了半天戏的宋遇淡淡开口。   “我不去!”闻清殊当即理了理中山装袖口,一脸傲然,他不服宋遇已经很久了。   “少废话。”叶蘅踢了他一脚,“给老娘跟上。”她拉着江照,一行人往正中间的饭店走去。   店面不太,胜在干净整洁,江照捧着一杯白开水小口喝着,看他们点菜。   叶蘅笑着说: “年级大佬请客,您点,我们跟着吃口就行。”   “马屁精。”闻清殊小声说了句,在桌子下挨了一脚后,老实了。   余涯和张山看向宋遇。   他轻挑眉尾,堪比配音大触的声线慵慵懒懒,报了数十个菜名。   声音很好听,但菜有问题。   张山一向反应快,“遇哥,你什么时候戒辣了?”   宋遇淡淡抬眼: “今天。”   叶蘅挤眉弄眼看向江照,从年级大佬找她要电话开始,叶蘅就觉得这俩有戏。   她家乖宝宝,不能吃辣呢。   一顿饭,大概只有江照最合心意。宋遇结账后,叶蘅她们已经买了柠檬水回来。   “喏,投桃报李。”叶蘅把手上多的两杯递给余涯和张山。   宋遇的唇角不经意翘起。   那脸颊微微泛红的小姑娘正朝他走来,细白的手伸在面前。   “谢谢。”他接过江照递来的柠檬水。水是凉的,心里,莫名却是暖的。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六班和三班有一场篮球赛。   叶蘅拽着闻清殊到大树底下,“书呆子,别看了,把你的书给我垫地上坐坐。”   “神经病。”闻清殊撇着嘴,小手一扔,厚厚一本《说文解字》就丢到了地上。他解开中山装外套,搭在肘弯,靠在树上看向球场。   午后蝉鸣,风很静,四月的光线透亮而温润。青葱的少年们奔跑飞跃,为篮球比赛挥汗如雨。   宋遇换上了宽松的浅灰背心,黑色短裤,长而直的小腿白得发光,他穿着黑色帆布鞋,在一众球鞋中灵活地运球避闪,汗水从他白色的发梢滴落,这一刻,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尖叫声中,宋遇腾空起身,露出劲瘦的腰线,他弹跳力惊人,修长的手臂轻轻一抛,一个三分球准确无误地扣入篮筐中,“滴——”   口哨声吹响,半场结束。   叶蘅收回目光,赞叹:   果然,还是那小子最耀眼啊。     一群女生已经上前送水了。   宋遇抬了抬下巴,示意乔俏扔过来。少女的脚步顿时僵在那里,有些尴尬,这女朋友当的,还不如他兄弟亲密......   那边,余涯揽过宋遇的肩,一起走向树底下拄着拐的张山,看见一旁的叶蘅,不由问道: “江照呢?”   “不知道。”闻清殊抢话道。   “别听他瞎说。”叶蘅从地上站起来,把书还给他,对余涯他们说: “阿照倒霉啊,画画得好,被地理老师留在班里当壮丁了。”   七班体育课后是地理课,那个老头让江照先把世界地图画到黑板上,方便下节讲课。   “好可怜啊。”张山感慨: “现在的老师啊,专门挑可爱听话的欺负。”   “可不嘛。”叶蘅叹息: “阿照是好脾气,要是老娘,早跟那老头对着干了。”   “哎,遇哥,你去哪?”余涯一看搭着肩的人往外走,忙喊道: “还有下半场呢!”   你不在,让我们怎么办?   三班班长的气,不就全撒到我们这些无关的人身上了吗?   你自己甩的校花,凭什么让我们被情敌虐?    ☆、无赖   阳光洒在入窗的银杏枝桠上,几经反射,在教室白墙上印出斑驳的光影。   带点躁音的风扇呼啦啦转着,调皮地卷起女孩儿额前几缕碎发,她纤细的手臂在黑板上抬起又放下,偶尔会踮起踩在板凳上的脚尖,温柔而倔强地用粉笔勾画着——   世界地图。   艹,宋遇看了一会,迈着长腿走近。   越近,越能看清她的眉眼。   灵秀而细腻。   温柔中,带着倔。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江照。”   这一声惊动了她,踩在凳子上的脚下意识后撤,踏空。   “小心。”他低喝,长臂一伸捏住了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就把人扯到了怀里。   “砰!”板凳如期倒下讲台。   江照扑在宋遇身上,因为身高的差异,脚没有着地。   她整个人被他抱起,鼻尖尽是少年身上浅淡的气息,像是老家门前的橘子花香,清冽又干净。   她整张脸被烧得通红。   腰上忽然一紧,羞恼的瞬间,少年已把江照扛到肩上,他单手抱着她,一脚踢起了掉下讲台的凳子,摆正,重新把女孩儿放了上去。   “继续画吧。”宋遇说。   她点点头,不敢去看他。   余光只扫到那头桀骜不驯的白毛,在不远处的课桌上坐着。   风悄悄吹过窗框,渐渐平息了她脸上的热意,也掩饰住少年红透的耳尖。   时光悄然流逝。   下课铃响后,没过多久,地理老头就来七班查看成果,操场上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回了班。   江照画完最后一笔,在地理老头满意的目光中,宋遇拿起黑板擦,一手插兜,一手漫不经心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擦了个干净。   “你...你你!”地理老头气得说不出话,他还真拿隔壁班的学生没辙,尤其是隔壁的这位。   “宋遇,你别太过分啊。”地理老头控诉,指着正往外走的少年。   “昂。”他回头,唇角微微翘起: “老师,您也别太过分。”   “我见一次,擦一次。”   拍掉手上的粉笔灰,宋遇逆着光走出七班,一头白毛格外耀眼。   抱着篮球回来的余涯正好撞上,不可置信道: “遇哥,你...你你,就为了回来擦个黑板?”   宋遇接过他手上的篮球,指尖轻转,痞气十足道: “老子就是看不惯,好好的三维世界,非特么画成二维,糟心。”   *   隔着一堵墙,七班上地理,六班上物理。   讲台上老师的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宋遇淡淡抬头,默默计算: 大概还需要多少唾沫星子,可以把物理老师正在接的电路烧短路?   百无聊奈地打了个哈欠,他从抽屉翻出一副牌,叫醒了前桌的张山,又看向读电子小说的余涯,问: “斗地主吗?”   三人凑成一桌,打起牌来。   老师没管,他曾经说过——谁要物理能考满分,随便他上课干什么......   虽然看得牙痒痒,但他不能自打脸。   这一斗就斗到下课,宋遇扔下牌,大长腿伸直,头往后仰了仰,“不玩了,没意思。”   “不带这样的。”余涯一张娃娃脸苦兮兮道: “都不让我赢一把。”   “说得好像让了你就能赢一样?”张山随口补刀,“咱仨斗地主,你只有运气,我还有点技巧,遇哥呢,人能记住牌,有什么脾气?”   正说着,有人在门口喊——   “遇哥,校花找。”   校花诶,张山转头望去,走廊上,一身淡蓝雪纺裙的女生身材匀称高挑,微卷的发披在肩后,五官出挑,妆容淡雅,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如果——   忽略她上提着的大袋小袋。   “宋遇。”叶若轻轻喊了一声。   少年揉了揉头发,带着些孩子气的不耐烦,他走向窗口,眼都没抬,“有事?”   “没。”叶若微微一笑,心里有些酸涩,她把手上的奢侈品袋子塞回少年手里,说: “还你。”   “什么意思?”宋遇警惕地扫向她。   “你放心,我不会反悔,至于乔俏,那是个意外,算我对不起你。”叶若淡笑着,对已经走出教室,带眼镜扎马尾的女生说: “俏俏,你好自为之,别像我一样。”   “......”乔俏的心咯噔了一下,叶若从她身边走过,眼中隐有泪光,对这位望尘莫及的室友,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了。   望向宋遇,少年仍旧是俊秀漂亮的模样,干净的纯褐色眼底透着一丝淡漠,却并非刻意。   乔俏想,对叶若,对自己,他是真的不care。   因为不在意,才能做交易。   三个月还剩不到两个月,乔俏忽然慌张起来,失去这个相处的机会,她想走进他的心,难于登天。   可她舍不得,舍不得。   *   霞光渐渐黯淡下来,天际线与暮色几乎溶于一线。   江照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习惯性地往小巷子里转,那几只小奶猫还在那里,她像前几天一样拿出面包喂养,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可奈何。   也许是这几只小猫各有残疾的原因,迟迟没人收留。   心里莫名有些发酸,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轻轻摸了摸小猫的后颈,   路灯下,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黯了黯。   又是这种眼神。   宋遇心底没来由有些烦躁。   他收回看向巷子里的目光,对身后执着跟着的乔俏说:   “你先回去吧。”   “我...我想陪着你。”乔俏鼓起勇气,她不想放弃一丝一毫和他相处的机会。   “那个,我...”   “我还有事。”宋遇转过身,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想要什么自己买。”   “不、不用了。”乔俏扯了扯嘴角,落荒而逃。   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受。   是因为...太喜欢了吧。   白色路灯下,少年本就高的个子被拉得更加颀长。   他单肩背着书包,长腿一迈,挡在了江照面前。   女孩儿抬起头,看了几秒,抱紧膝盖没理。   宋遇蹲下来,歪了歪头,说: “年级第一不高兴了啊?”   她摇摇头,特别乖。   “起来吧。”宋遇说: “我有地方收养他们。”   那双黯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宋遇不知不觉笑了,他抱起装着三只小奶猫的盒子,看了眼江照的自行车,“有点远,骑车去?”   她点点头。   “行。”宋遇修长的腿一迈,坐在了车后座上,两条长腿费力抬起,才不至于碰到地面。   江照有些不知所措。   但事实上,她的车座太低,宋遇根本骑不了。   怎么办?她咽了咽口水,看着宋遇实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好艰难地骑上车,车把七拐八扭后,才终于起步成功。   “哈哈...”几声清朗的低笑声过后,身后传来那道好听的声音:   “哎,你以前没带过其他男生吧?”   江照点头,她、她带不动啊。   “那好啊,”   “我是第一个。”    宋遇把刘海捋到额头后,唇红齿白,格外漂亮的脸漾起一抹小得意,他孩子气般开口:   “别再带别人。”   过了会,又补充说:   “也别被别人带。”   江照蹬得费力,根本无心听他说什么,只好连连点头。   宋遇脸上的孩子气更重,“江照,我沉不沉?”   啊?白净脸颊上冒着细汗的女孩子一怔,没有回答,只是很实在地蹬得更用力,以此来证明180的年级大佬不沉。   连正义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我日,那小白脸好不要脸。”   “就是!这种人都能有女朋友?”   江照埋下头,蹬得更快了。   宋遇却慵慵懒懒回眸,那头奶奶灰发色如镀银光,他翘起唇角,对后面的路人说:   “你们懂什么?”   这是情趣。   有本事,也让女生带你们啊,   单身狗。    ☆、别怕   宋遇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   他打开玄关的灯,很清冷的月色,打在少年的下颔,锁骨,连同这个房子都散发着禁欲的气息。   室内空间很大,空荡荡的,极简的现代化装修,整洁而干净,只能看出一个人居住的痕迹。   从拖鞋到水杯,都只有一件。   宋遇放下装着三只小猫的盒子,回头对惴惴不安的小姑娘说: “江同学,进来吧。”   她点点头,犹豫着该怎么踏上一层不染的木地板。   “不用脱鞋。”宋遇淡淡回望一眼,唇角不经意翘起: “都是同学,何必见外?”   江照无话可说,乖乖巧巧地抱着书包在沙发坐下,宋遇迈着长腿走向开放式厨房,很快端着一杯热牛奶过来了。   “先垫垫肚子。”他看了一眼腕表,说: “我要通个视频,你饿了的话冰箱里东西随便吃。”   江照捧着微热的牛奶,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宋遇转身进了房间,江照看着客厅的挂钟,正好是七点整。   他和什么人通视频呢?   一杯牛奶很快下肚,江照起身去洗玻璃杯,想到三只小猫没有吃饭,她打开冰箱看了看。   出乎意料!   各类速冻食品分门别类,还有新鲜蔬果,饮料和零食反而不多。   且进口的居多。   江照勉强认识,母亲二嫁的丈夫叶叔叔偶尔因为生意出国,会给她和“哥哥”叶修竹带零食回来。   也许宋遇的家人也常常出国,所以他才一个人住吧。   她想了想,洗干净手,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一把挂面,又给三只小奶猫倒了牛奶,烧开了水。   简简单单一碗阳春面,几颗烫得发翠的小青菜,洒一点香油,原滋原味。   宋遇结束半小时视频通话后,一推开门就闻到了这样久违的香气,烟火气,家的味道。   他那头桀骜不驯的白毛难得软了下来,江照发现,这人连衬衣扣都扣到了最上面那个,她想,和他视频的那个人,一定很重要吧。   “抱歉。”   宋遇挠了挠后颈,对江照说: “你先吃完面条,我送你回家。”   江照摇摇头,指了指面,又指了指他,干净的眼底意味分明:   给你做的。   少年愣了半秒,忍住了想掐掐眼前人脸颊的冲动。   他低头一笑,说:   “年级第一,你赢了。”   时间悄悄流逝。   清冷的灯光也似随着蒸腾的热气温暖起来。   江照安安静静守着吃面的人,期间,宋遇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   似乎怕她久等,他很快就吃完了,依旧优雅,连拿起车钥匙和椅背上外套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江照跟在他身后,出电梯门的时候,宋遇手上的外套扔到了她头上,从门洞刮进来的夜风严严实实被挡在外面。   “穿上。”他淡淡开口。   江照红着脸把自己套进去,似乎还能闻到少年身上独有的清冽橘子花香,她低下头,盯着脚尖。   宋遇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对江照扬了扬下巴,“上车吧,年级第一。”   啊?无证驾驶呀。   江照在原地愣了会,这位屈居第二的年级大佬,才17岁吧。   宋遇似笑非笑望着她。   夜色下愈发唇红齿白的一张脸,漂亮得让人觉得天真无邪。   江照忽然觉得,这车能坐。   老天爷肯定舍不得让这么好看的人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坐上车,宋遇已悄然弯腰过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替她系了安全带,他斜斜翘起唇角,说:   “别怕,老子有保险。”   江照忍不住笑了,车已经起步,驾驶座上少年的侧脸除去精致,还带着一抹格外的认真与沉稳。   他纤长的睫毛仿佛融于夜色中,如他这个人一般,捉摸不透。   ......   他们先去了学校。   一高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限量版豪车。   车门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身穿旗袍的女孩。   男人气质冷硬,眉目如刀锋清冽,薄唇,挺鼻,身量极高,周身散发着军人特有的气场。   女孩素素净净一张脸,水绿色的旗袍衬得她秀丽温婉,洗去大浓妆后,夜里的叶蘅五官更加典雅,透着一丝冷淡美。她朝车里的江照挥了挥手,说: “乖宝宝,我来送你回家。”   不必了,副驾驶上的小姑娘忙摇了摇头,叶蘅见状,瞥了宋遇一眼,“没办法啊,年级大佬一个电话打来,我不得乖乖候命?”   “昂,谢啦。”   宋遇轻抬下巴,等叶蘅上车后,朝那看过来的西装男人眨了眨眼,说: “闻大公子,难得见你有空啊。”   “你这小子。”闻家大少爷闻轻舟挑眉,冷讽道:“阿遇,也难得见你有空啊。”他说完,意味深长地望向江照,目光却狠狠怔了怔。   这小姑娘......不是叶修竹的妹妹吗?那天在暮色酒吧里,闻轻舟记得,好友跟他临时告别后,从二楼包间下去找的可不就是这姑娘嘛。   酒吧里如江照那样的存在太少,闻轻舟自然对她印象深刻。   他也曾开过玩笑,宋遇那样的,指不定最后就栽在这种类型的女孩手里。   *   路灯渐渐后撤,叶蘅收回望向后视镜的目光。   闻轻舟已经开车离开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宋遇问。   叶蘅冷笑一声:“他是暮色酒吧的幕后老板,我是酒吧里跳舞的小姐,你说怎么认识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缓缓流淌的声线顿了顿: “叶蘅,我比你了解他。”   “是,宋公子您和闻公子是表兄弟嘛。”叶蘅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爷。”   宋遇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江照在一旁静静听着,大概明白了那天酒吧里余涯说的 :   遇哥和老板是朋友。不止是朋友,宋遇和老板闻轻舟还是表兄弟。   想一想,叶蘅在闻轻舟的暮色酒吧里跳舞,他们认识也并不奇怪。只是......她望着叶蘅有些黯然的侧脸,终究和宋遇一样,再什么也没说。   江照回到家已是九点,多亏叶蘅的陪伴,母亲叶晚没有过多质问,也相信了叶蘅的说辞。   百用不烂的“一起复习”梗。   她背着书包走上复式公寓的二层,真的打算复习时,隔壁房间的门里伸出来一只略泛苍白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没有一点点防备,江照就被拉到了“哥哥”叶修竹的房间里。   此刻他把她抵在门板上,茶色而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眸掩在金丝眼镜后,看不清情绪。   房间很静,没有开灯,江照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这简直比鬼片还刺激。   “阿照...”独属于叶修竹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照很没骨气地抖了抖。   “呵。”叶修竹轻笑着松开了她的肩膀,打开灯说: “小骗子还会害怕呢。”   江照抱紧书包,想跑。   哪怕这是第一次到这位哥哥的房间,她也没有一点好奇心。   她怕叶修竹,从第一天跟母亲到这个家来。她也很好地守着自己的本分,从不主动去招惹。   但如果——   “阿照,送你回来的那个,我记得没错的话......是暮色里的舞女吧,和舞女一起复习,你的谎话,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叶修竹弯腰贴近她耳边,语气带着嘲讽。   身量纤细的少女握紧了手心。   她突然抬起头,双手狠狠一推,在叶修竹错愕的目光中,利落地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关门声。   房间里被推开的男人反倒笑了,那张清秀苍白的脸像极了稍显病弱的贵公子。   他望着江照离去后的门板,内双的眼尾微微眯起:     “终于,露出小爪子了吗?”   这个妹妹,有意思的很啊。    ☆、清明   江照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后,不过巴掌大的脸才苍白起来,说实话她是怕的,但她同时也明白,越弱越容易被人欺负。   小事可以不计较,但有些底线却不可触碰,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书包里的手机。   蓝色的呼吸灯微微闪烁。   有新消息。   点开屏幕,是叶蘅——   “乖宝宝,家里没事吧?早点休息,偷偷告诉你——是宋遇让我问的。”   江照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原来他送她,让叶蘅陪伴,这些小小的细节都是顾及她,怕她被责备,怕她不便解释。   江照不禁想起上一次,也许是在暮色酒吧里叶修竹带她走那次,少年就已留心。   她捂住有些发热的脸颊,回复叶蘅后,点开了新建信息,收件人是宋遇。   却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心里有许多话。   江照从未这样犹豫过,所有的措辞在少女的小心思下都显得不够合适,最终——   她也只发送了三个字。   “谢谢你。”   因为她记得宋遇说过: 江照,不许敷衍。   所以这谢谢,多加了一个你。   蓝色呼吸灯几乎一秒就亮了起来。   宋遇——   “不客气,晚安。”   你也晚安,江照轻轻笑了起来,左颊边的小梨涡格外甜。   第二天是清明节,江照很早就醒了,从衣柜里取了一件纯白的裙子,她悄悄出门,骑车在路边花店取到早订好的栀子花后,往南山上的公墓走去。   清晨的空气和光线温温凉凉,江照在爬完长长的青石台阶后,瓷白的脸颊还是染上了一层薄汗,可她心里却无比踏实。   一步一步走到父亲的墓碑前,纤细的少女供上江父生前最喜爱的栀子花后,又取出了背包里前几天做好的青团和一捧檀香,她点燃后,眼眶已微微泛红。   墓碑是崭新的,江父的骨灰盒是从南方迁徙过来的,随着母亲叶晚的二嫁一起迁来。   在新学校已有一段时间,江照慢慢适应,可她不知道父亲适应不适应,他那样温润谦和的人,也许更适合留在江南的朦胧烟雨里。   留在苏市,留在老家乌镇。   江照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收起泪光绽放笑意,她想,天下的父亲都是不愿意看见女儿难过的,所以他们才会对女婿千挑万选。   倒不是要求多高,只是想找一个能不让女儿哭的人。   江照含泪笑着,重重鞠了三个躬,正要抬起头来时,眼前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借个火。”男人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拿着一束怎么也点不燃的贡香。   真是冤家路窄,江照想,她接过叶修竹手中的香,撕开看了看就发现是放久染了潮气,不容易点燃。   她无奈地摇摇头,对这位被店家坑了的公子哥无话可说,又想到他是来拜祭过世的母亲,就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余下的一捧檀香,好在买的时候两捧比一捧划算,就多拿了一捧。   便宜你了,江照点好递给叶修竹。他今天穿了一身纯黑,黑西裤,黑衬衣,本来就苍白清秀的脸更加冷峻,透着一股子旧时文人的傲气。   文人都是愤世嫉俗的,叶修竹接过去后,随口道: “阿照,一会跟我去趟山脚下。”他另一只手把点不燃的贡香拿回去,扶了扶金丝镜框。   江照只好等着他祭拜完,叶修竹母亲的墓碑在更上方,她跟在他身后,看清了这位因抑郁症而自|杀的夫人长什么模样。   似乎是有着一半犹太人血统,叶修竹母亲的五官较一般人要深邃,但也不会太凌厉。   很漂亮,灰白照片很好地透出她眉宇间的气质,带着淡淡的愁绪,像丁香花一样惆怅。   叶修竹很好地继承了她的优点,五官又更柔和一些,只眼窝深邃,连带着内双的眼尾都有别样的韵味,忧郁又不失英俊。   江照在心底默默替这位夫人念了一段经文,抬头望向叶修竹,他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只静静等檀香燃完,然后开口:   “走吧。”   江照忙跟上他的大长腿,心里却有点酸涩,从前父亲说过,越是不轻易表露出来的痛,越是真的痛,她又怕他什么呢?都是一样的可怜人而已。   叶修竹是走车道开车上来的,江照被他塞到后车座后,很快就拉到了山脚下。   叶修竹从后视镜里望着这位安安静静像瓷娃娃一样的妹妹,扫过她乌黑的大眼睛,小小的,薄薄的朱红嘴唇后,不由想到曾听父亲叶文山提起的事。   这位妹妹的哑疾不是天生的,而是与她父亲的死有关。   这里面……只怕又是一段凄惨的故事。   叶修竹收回目光,停好车后,又把发呆失神的江照拎了出来,这次的动作下意识轻柔了些。   他们一起到了山脚下卖元宝蜡烛的店里,叶修竹直接走上前,对老板说: “之前的贡香再要两束,刚才那个被我妹妹弄丢了。”   老板一看是之前那位开着豪车,一身名牌的少爷,贪念又上来了,不仅再次抬价,还急着想把发潮的那批货处理了。   反正这种大少爷不懂这些,买走了也不会因为这点小钱计较,再回来找他。   老板喜笑颜开地捧着贡香过来,叶修竹也好脾气地勾了勾嘴角,老板要多少钱给多少钱。   他漫不经心地接过贡香,就在老板以为要送走这尊大佛时,年轻男人的脚步又顿了顿,折回来,依旧淡淡的,开口道: “那个老板啊,我想起打火机也被我妹妹弄丢了,要不麻烦你,直接帮我点燃了吧?”   “这、这不好吧。”老板眼角抽了抽,心底忐忑。   “没事儿。”叶修竹径直走上前,“让你点你就点。”   老板的额头已冒起细汗,他腆着笑脸接过来,连打火机都使得不利索了。   江照笑眯眯望着他。   叶修竹看见了,茶色的眼底透出一点似笑非笑的意思,他从江照包里拿出一开始买的那束香,放到老板面前,“麻烦你,这个也一起点了吧。”   ……   叶修竹又把钱都拿回来了,取车的时候遇上提着篮子卖花的小姑娘,他看了一眼身后笑得梨涡浅浅的江照,问那卖花小姑娘,“有向日葵吗?”   哪有人拜祭用夏日葵啊,江照笑得更甜,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卖花小姑娘摇摇头,叶修竹看了看,把从老板那拿回的钱全给了她,挑了一支白玫瑰出来。   小姑娘聪明伶俐,连忙说: “谢谢哥哥。”又对他身后的江照说: “姐姐真漂亮。”   叶修竹不置可否,半天才回那小姑娘,“还可以吧,早点儿回家。”   小姑娘点点头,挎着花篮,甩着羊角辫儿走远了。   江照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那样活泼朝气,像明艳的向日葵,后来……   后来就变了。   “阿照。”叶修竹回过头喊她,把手中的还沾着露水的白玫瑰递过去,说: “帮我拿着。”   *   细雨绵绵,过清明节的不止江照和叶修竹。   还有宋遇。   他昨晚就定好了机票,要飞去苏市,去乌镇看一个人。   考虑到江照昨天抱来公寓的三只小猫没人管,他走之前,打电话叫了余涯过来住一天。   余涯起先信誓旦旦说男儿志在四方,绝不干这种看房子喂宠物的事,宋遇就说张山也来,还带了电脑来。   好兄弟多年,大家都清楚张山电脑里有什么。   夜深人静,最适合看了。   然后余涯还真给张山打电话了,他太了解宋遇这人了,说的十有八|九是烟雾|弹。   张山倒真没让宋遇失望,脑筋一转,就说是的是的,很好的保全了宋遇的面子。   反正默契这种东西,大家早都有了。   余涯乐呵呵地来了,见宋遇在玄关门口正要换鞋走,就问他张山呢?   宋遇说在屋里。   余涯开始怀疑了。   宋遇说不信你去看。   余涯穿着鞋就要踩进去。一截修长劲瘦的手臂拦住了他。   宋遇说 :“都是同学,自觉点吧。”然后扫了扫余涯的脏鞋。   三只小奶猫嗷呜叫了起来,它们好像记得就昨天,这帅裂苍穹的男性人类还对抱它们回来的小姐姐说:   “直接进来吧。”   “都是同学,何必见外。”   为什么今天这个也是同学,却要脱鞋呢?    ☆、情动   清明节过后,正常上课。   留守的难兄难弟余涯和张山边就着豆腐脑吃油条,边吐槽:   “遇哥这过个节,和情人约会一样,还他妈飞一趟?”   张山一口喝到碗底,说:“我是真的觉得...遇哥的女朋友吧,活在准7点和他视频的那一头。”   宋遇这哪都好,就是有个怪癖,七点一定要电话那头某个人通个视频,问是谁吧,也不吭气。   搞得跟地下工作一样。   余涯赞同:“真TM比新闻联播都准时。”   不过话说回来,余涯狠咬两口糖糕,说:“遇哥的帅还是经得起考验的。要我是视频那头的人,也想准时和他聊天啊,光看脸就够了。”   张山嗤之以鼻,肤浅。   余涯扬声:“不信?”   看看他那头奶奶灰配狼奔。   哦,还有——   那千年不变的一套衣服。   宽松深灰西裤,白衬衣,帆布鞋,四季一体化。   一想起宋遇一套衣服买几十件穿这个梗,张山就笑弯了腰,捶着桌子说:   “我觉得遇哥吧,他以后老婆铁定省心,不用费心思给他打扮。”   余涯: “为啥?”   张山高深莫测吐出一个字——“帅”!   这会换余涯嫌弃脸: 就这?   肤浅!   张山补充道: “因为帅,所以敢糙,所以咱嫂子以后能可劲造。”   “反正啊,遇哥好养活,一年四季就那一套衣服。”   “哈哈哈。”余涯笑得合不拢嘴。   “收收收,”张山一脸嫌弃又好笑,“可别笑了,指不定一会遇哥就来了,地邪地邪,知道么?”   “你们在说什么?”   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小店对面的校门口,少年的大长腿支地,白衬衣,灰西裤,帆布鞋。   宋遇淡淡地扫向对面。   “卧槽!卧槽!”张山顿时咽住。   “妈哒……”余涯手里小半根油条都掉了,一张娃娃脸都变色了。   张山机灵,拽着余涯过马路,一上去就夸:“遇哥,这飞机来飞机去的,您这皮肤还这么好呀。”   这一说,余涯也连连点头,要说遇哥吧,有失眠的毛病,也不爱捣腾自己那张脸,(其实也不用捣腾),但就是皮肤好啊。   张山也常说:你遇哥是个意外,俗称逆生长。   余涯想到这,接着茬儿往下夸,“哥,还真是啊,水灵透亮,跟个姑娘家似的。这从乌镇来的,皮肤都这么好嘛?你瞧瞧这……”   张山赶紧打断他,这用词磕碜的,姑娘家都出来了,“唉,小胖,你说都乌镇来的,还有谁啊?”   “江照啊。”   话音落下,冷眼看着二人双簧的宋遇不由上了点心。   张山又说:“你咋知道?”   余涯:“叶蘅说的。”   他两虽然互相不待见,但好歹有初中三年同桌的情义在,这点小秘密,想问就问过来了呗。   宋遇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回了班。   江照从七班出来打水,悄悄看了看六班一眼,发现那头瞩目的白毛后就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就像怕晚一步,心里的小秘密就藏不住了一样。   下午依旧是体育课,有了宋遇上次那出,江照也不用被特殊对待,留下来画他娘的世界地图了。   叶蘅拉着她一起去看男生打篮球,今天战况似乎格外惨烈。   江照不太懂篮球,只看到宋遇一个人打擂,流水的其他同学。   但就是这样,那些人都没讨着便宜,一个个输得灰心丧气走了。江照越看越不对劲,那里面似乎有几个眼熟,都、都给她递过情书。   自从考了年级第一,江照在一高也算小有名气,又加上她轻轻软软,像个糯米磁一样,这种口味的女生特别招这个时候男孩子的稀罕,这才没过几天,就应了叶蘅那句话,递情书的,表白的,踏破了七班的门槛。   哪怕她不会说话,在有想法的男生眼里也成了情趣。   当时,不少女生羡慕江照,连带着欣赏起她的发型打扮,想要跟风,结果被叶蘅一句话死堵了回去——“别学了,要颜值的。”    小傻子们,这也是要看脸的。   江照轻轻笑了笑,好看的人太多了,喜欢的却只有一个。   她捧起自己经常用的速写本,漆黑的眼睛捕捉着篮球上大方光彩的男孩子。   “呦,又拿你这记仇小本本来了。”叶蘅那边的闻清殊探过头来说,还别说,画得真好。   跟自己那个便宜大哥的好朋友,叶修竹画得也不相上下了。闻清殊想,对这位“空降”的年级第一态度不知不觉好了起来。   江照点点头笑望着他。   这个男孩子除了传统点,嘴贱点,还是挺好的。   那边宋遇已过了六个回合,再没人叫嚣了,他把篮球松松脱手,望着手下败将说:“想追江照,先打赢老子。”   余涯的心就抖了抖。   他当宋遇是抽了,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是为了她。   一旁张山戳了戳他,“小胖啊,好姑娘多了,再别跟叶蘅打听了。”   “嗯。”虎牙少年黯淡地扬起笑容,如果阿照也喜欢宋遇的话他绝对放手,这种第三者的事情余涯绝不会干。   他不像她母亲一样,出轨隔壁,如果不是看见母亲和隔壁王叔叔那一幕,余涯也许还是单纯的那个余涯,守着自己家不算小的商店,开开心心一辈子。   *   春末的尾巴来得很快,伴随而生的春季运动会也悄无声息地酝酿着。   除了每天正常的课时,江照又多了个任务。   她们班报了两人三足的团体项目,每天放学十几个男生女生一起练习,叶蘅也在。   闻清殊也难得没有学习。   江照发现,几乎有叶蘅的地方,就有他。   练习开始,江照右边是叶蘅,左边的女生叫林小小,比较沉默寡言的女孩子,在班里几乎没有同伴,一起吃饭还是和隔壁班的学习委员乔俏一起。   听说两人一起长大,是发小。   江照其实不怎么关心别人的私事,她知道乔俏,其实还是前不久听到传言说:她是宋遇的女朋友。   那一刻江照才恍然大悟,他是有女朋友的。   可以说,因为江照特殊的缘故,这种八卦消息她一向是最后知道的,不主动问,自然是传了一遍又一遍才能到这个安静的女孩子耳朵里。   叶蘅又有心不想让她知道。   知道后,江照一个人难受了挺长时间,也想开了,明白要和宋遇保持距离。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过着。   两人三足的训练也从稀稀拉拉变到了整齐划一。   今天不知怎么的,江照身边的林小小不在状态,老是快一拍或者慢一拍,江照也没多想,只让叶蘅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林小小只是摇头。她这个会说话的,沉默寡言后整个人都很阴郁,和江照反倒截然不同。   她只好更用心配合她,再次奔跑时,左侧的力道忽然变得很大,直接拉着江照往前拽,猝不及防地,她和林小小一起滚到了地上。   整支队伍也惊慌失措地停了下来,叶蘅忙去扶江照,见她起不来,又对闻清殊喊:“你过来。”   “背江照去医务室看看。”   男生扶了扶小眼镜,看着叶蘅,特别认真说:“我不背。”   叶蘅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老娘让你背你就背。”   闻清殊当即就跑了,“叶蘅我告诉你,我就不背其他女人。”   说着,还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宋遇刚从教室出来,想来操场看一眼,这几天江照老躲着他,少年的心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看清状况后,他当即甩下书包,冲开人群就把江照抱了起来。   少女小小一张脸都红透了,她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低着头拽他的衣袖,宋遇根没感觉一样,迈起一米八的大长腿就飞奔。   比跑一千米还快。   江照哭笑不得,鼻尖是熟悉的,他身上的淡淡橘子味花香,等到被放下,坐在医务室的纯白病床上时,她才能和宋遇沟通。   小姑娘在床沿晃着两条条嫩生生,细白直的腿,抬了抬胳膊示意:腿没事,能走,是胳膊先着地,崴住胳膊了。   一旁的校医也是在憋笑,“帅小伙,你女朋友没事,最多修养几天就好了,别搞得跟抢救一下。”   宋遇不好意思红了脸,没反驳。等校医给江照处理好,才给人道谢后把小姑娘领走了。   江照被他牵着,心里知道是不对的,可还是不忍心放开,深吸一口气后,小姑娘终于狠下心甩开,自己往反方向走。   宋遇忙喊住她,“等等。”   他走上前,蹲着小小的,轻轻的,却又让他觉得那样沉重的姑娘面前,弯腰,认认真真替她系好松开的鞋带。   风很静,少年这一低头很温柔。   系着系着,宋遇修长的手就鬼使神差地圈住了江照的脚踝。   细,这是第一感觉,他一手圈住还有余,脆弱得跟个瓷娃娃似的。   白,这是第二感觉,他也是个白人,却对比出了色差。   江照的白,奶白色,连泛青的血管都能看清。   滑,这是第三感觉,他的指尖碰上,就不想挪开。   宋遇想起,不久之前,就是这样纤细的一个小姑娘,骑着自行车带了他一路。   一步一步,烙在了他心里。    ☆、宋宋   宋遇和乔俏提出了分手。   不,合约提前结束。   乔俏问为什么,明明她既没缠着宋遇,也没有把他们之间的假男女朋友关系说破,从室友校花叶若偶尔喝醉那次,乔俏得知了宋遇的秘密,也知道叶若和自己一样,喜欢上了宋遇。   一开始是叶若是想借宋遇摆脱自己身后缠人的追求者,各有目的,可在过程中,叶若还是没守住心。乔俏的声音颤抖起来,   再次问,“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少年的暗影投到空荡荡的教室墙上,已有些不耐烦。   乔俏还抱着一丝希望。   少年凉薄的声音淡淡传来,“林小小,和阿照一起摔倒的人,是你发小。”   少女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我喜欢阿照。”宋遇说。   他点到为止,拿起书包离开了,乔俏的眼泪一下汹涌地流了满面,喜欢与不喜欢,只差了一个字,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她的嫉妒,她的小手段,宋遇都替江照还回来了。   没有什么比被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心思龌蹉更难受的了。   晚上七点,宋遇例行公事般喂了猫后打开了视频聊天。   电话的那头,同样是一头白发,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满脸笑纹,盯着自己的外孙,亲切地叫着自己取的专属小名:“宋宋啊,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开心事。”   宋遇笑了笑:“有个女孩子特别好,我喜欢她。”   “咦?”阿婆似想起什么,对宋遇说:“宋宋,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六岁那年,在外婆家里等你那不靠谱的爹妈来接,你就坐在院门口那棵小树上,然后突然对阿婆喊:不好了,不好了。”   那时小小的宋遇望向隔壁院子里,二楼窗户里有一个小女孩躺在床上,满脸潮|红,似乎烧糊涂了,意识不清地喊着爸爸,对不起。   阿婆及时把人送到镇里的医院,小女孩才捡回一命,但不会说话了,宋遇当时特小,同情心发作,说长大了娶那小姑娘当媳妇。   阿婆想起这茬,说他:“宋宋啊,阿婆跟你说,见异思迁是不好的,你长得像你外公,作风也得想。”   宋遇不禁长叹一声,外公去世的早,他体贴外婆,也就随了她高兴往外公那方向发展,穿着打扮,就连这头奶奶灰也是。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要不是外婆舍不得离开故乡,宋遇早把她接到身边了。   他是真的相信,感情是处出来的,不是生出来的,他和那有权有势爹妈吧,一言难尽。   又聊了一会,阿婆该睡了,老年人睡得早,宋遇关了视频,还是失眠,每到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就格外清明。   这时候思念的人,都是很重要的人,宋遇听着有一声没一声的猫叫,想起了那张小小的,软软的,一笑还有小梨涡的脸。   第二天,宋遇抽空染回了原来的发色,心想:对不起外婆,我背叛了党。   前几天,宋遇悄悄摸跟在江照和叶蘅身后时,听到叶蘅说不喜欢染头发的男生,然后江照点了点。   宋遇的心就动摇了。   外婆很重要,但他不能扮演一辈子的外公,他还没娶媳妇呢,然后漂亮的少年换下清一色的白衬衫,灰西裤,穿上了纯黑t恤,牛仔裤,春秋迷彩外套,不过还是那双万斯帆布鞋。   人这一辈子,一定要找一双合脚的鞋,找一个喜欢的人。   宋遇想起小时候外婆说的,外公只穿她纳的鞋。那时起,宋遇就明白,他这辈子只想要一个人。   少年迫不及待想让江照看看自己的新模样,他走到七班,却被告知江照去了天台。   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宋遇一脚踹开了天台的门,心狠狠咯噔了一下,小小的姑娘站在边缘,差一点就要掉下去。   而她面前的男生,是宋遇赶跑的那些追求者里最执着的一个。   他让自己班和江照一起参加墙绘的女同学把她叫出来,等在了这里,先是好言好语求着江照做他女朋友,后来就动手动脚了,江照被碰了一下手就躲开了,又跑不出去,只能走上天台边缘,强迫那男孩子离开。   宋遇来时就听见那男生恼羞成怒说:“一个哑巴,给脸不要脸。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一辈子都是个哑……”   话没说完,就被一头黑发凌厉的少年踹到了地上,宋遇走上前,温温柔柔把那吓坏了的小姑娘抱下来,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别怕。”   江照瞥回眼泪,拼命点头。   宋遇就反手摘下头上红色的棒球帽,给江照戴上,往下一压,拿来遮住她小小的,带着泪痕的脸,说:“别看。”   然后他转身,把被踹到地上起不来的男生拎起来,不要命地动手,直到余涯和张山来把他抱住,才不至于太严重。   饶是这样,三人还是被带了教导处,宋遇脸上是一点没挂彩,那男生去了校医室,余涯和张山陪着宋遇,在门口罚站。   张山乐颠颠说:“遇哥,这特么是你最帅的一次,要不是在学校,大晚上搁外边我小山子直接叫兄弟做了他,长那样,也敢打小嫂子的主意?不自量力,呸!”   余涯听这话也乐呵了起来,“遇哥,这他妈是我拦你打架拦得最违心的一次,就那龟孙子王八蛋,我都恨不得削了他。”   这越聊越嗨,兄弟几个又抽起烟来,宋遇没说话,自觉往旁边站了点,余涯与张山也不见怪,遇哥小时候遭了场灾,肺不好,从不抽烟。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宋遇余光瞥到一个举止优雅干练的女人,忽然对余涯说:“小胖,来根烟。”   “干啥啊?”余涯话虽这样说,还是听话地递了一根,顺便加了点料。   宋遇也没看,只盯着那个女人,漂亮的指尖夹起烟,低头点燃,放到了唇边。   不少路过的女孩子都多看了几眼,红着脸走了。   可下一秒,少年就把烟掐灭,咳了几声后,精致的眉眼皱起,骂道:   “艹!哪个sb涂了风油精?”   余涯小心翼翼举起手,然后说: “我、我听说包治百病?”   宋遇哭笑不得: “神TM风油精。”   “遇哥,你还是别抽了,真伤肺。”余涯抢过来,宋遇见那个女人看了过来,假装吸了最后一口,也作罢了。   果然,那缓缓走上教导处的女人冷了脸,不再是官方的微笑,她从宋遇身边走过,无比优雅,又显得无比淡漠:“你爸走不开,我来替你和主任说一声。”   “这他妈谁啊?”那女人刚过去,心直口快的余涯就问道。   “我妈。”宋遇削薄的嘴唇动了动,有些无力,又有些嘲讽。   张山却是心知肚明,他和宋遇是发小,和余涯是初中同学,也是经由他,宋遇才和余涯熟起来。   他拍了拍哥们的肩,安慰无从下手,怎么说吧,宋公子说好听点是红三代,官二代,爸从政妈从商,不差钱,房子好多套,可说难听点吧,宋遇又跟没人要似的。   爹妈各干各,平时都见不着几面,更别提感情了,小时候宋遇就跟个皮球一样,两边踢。   先是奶奶带了一会,没过久奶奶过世了,五六岁外婆接过去,又快到上学的年级,这副书记家的公子,说什么也不能在乌镇上小学吧,又给接了回来。   没人管的宋公子常常一个人在家,偶然那个什劳子表哥,她妈姐姐家的孩子,闻大公子闻轻舟,大五岁还能照看点,但也是偶尔。   闻轻舟自己那会还是个孩子呢。三天两头往酒吧里跑。   后来被家里开后门送去当了兵,这才沉稳下来,回来后又悄悄摸开了个酒吧,叫暮色。   这执念还真不是酒吧,是以前在酒吧里遇到的女孩子,就叫暮色,但人死了,闻大公子的初恋也夭折了。   张山倒是觉得,就那暮色里跳舞的叶蘅,一个圈子里的都知道,闻大公子包养的,就因为长得像初恋。   他深吸一口烟,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想着想着,眼睛忽然一亮,就朝下边吹了个口哨:“小嫂子,上来啊。”   江照看了情绪低迷的宋遇一眼,点点头,蹬蹬蹬就跑上来了。   余涯和张山识趣地走开了。   宋遇取下戴在小姑娘头上的棒球帽,小心又怜惜地摸了摸她微肿的眼睛,“你来干什么呢?”   江照忽然握住他的手心,小小的手塞了一粒糖果过去。   荔枝味的。   宋遇就笑,笑得没心没肺,“小丫头片子,收买哥哥我呢?”   又想到自家妈还在里边和主任沟通,他就对小姑娘说:“乖,先回去昂,晚上我送你回家。”   江照乖巧地点点头,忽然踮起脚亲了他脸颊一下,逃也似的跑了。   叶蘅说了,乔俏不是宋遇真正的女朋友,是他因为长得太好看,拿来搪塞怀疑他取向的爹妈的。   小姑娘想,她就不算违背道义了,从今往后,正式的女朋友,宋遇有了。   那天放学,江照没有等到宋遇来接,却等到了张山的一个电话。   他告诉她,宋遇在暮色酒吧。   打车过去的路上,张山的话还在耳边,他说,遇哥小时候遭了场灾,那时家里没人,不知怎么的,火就着起来了,那房子也真是杀千刀的,那么贵的物业费,防火警报却跟个摆设一样,小区物业里的人也是怕死,非说等消防车来。   妈哒,等人来遇哥都没了。   还是邻居冲进火场,撬开了房间门,把被烟熏火燎的遇哥抱了出来,那时起,他肺的毛病就落下了,也落下失眠的毛病。   那点本就可怜的安全感,被这种大火全折腾没了。   妈哒,张山说起就来气,宋遇这不靠谱的爹妈是强强联和,根本就没爱不爱,宋遇这个孩子,哪边都不心疼。   要说妈总该心疼儿子,但宋母是个例外,她是事业上的女强人,野心大得很,根本没时间管遇哥,一开始那小傻子故意叛逆逃课,她和宋爸还管管,怎么管呢?你逃课就逃呗,我给你请家教。   忒tm不要脸,张山想,比他家老子还不要脸。   后来遇哥也认清了现实,索性什么都不用家里操心,自过自的,成绩更是好得学校没理由请家长,打架也不在学校里边打,就搁外边流放。   张山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这小嫂子他是认可了的,也看的出是个内心坚韧的好女孩,遇哥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姑娘。   他缺乏的爱与安全感,都在江照身上慢慢找到,从遇哥真心想保护她开始,他就没有那么孤独。   江照是留着泪听完的,把回过头结账的出租车司机吓了一大跳,妈哒,这不是碰瓷的吧?   江照当然不干这事,她擦干眼泪,给了钱就进了酒吧,她只是想到了她自己,小时候,江父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可因为她的任性,非要和从外地赶回来陪她过生日的父亲通电话,这才酿成大错,本来就是疲劳驾驶,又在高速上的江父出了车祸,抢救无效。   好好的生日,变成了祭日。   母亲叶晚恨死她了,两家都没什么来往的亲戚,高堂又都过世,那个男人就是叶晚的全世界。   她卖了城里的房子,回到老家,在厂里找了一份工作维持生计,多年的主妇生活让叶晚基本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   后来,江照发烧,叶晚自己本就低迷,当天又忙于工作,无人照料的江照烧到满面潮红,四十多度,多亏了邻居家的阿婆,送她到镇上的医院。   说起来,邻居家那个小男孩,江照念了好多年。她那本被闻清殊称为“记仇小本本”的速写本上,画的全是关于他,关于宋遇。   她收起眼泪,正好碰到从包间出来的余涯和张山,两人仿佛看到救星般,江照点头走了进去。   “滚!”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年嘶吼,声音沙哑,如倔强的小兽。   没有回应,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见是江照,本能地用手指遮住自己泛红的眼眶。   小姑娘轻轻柔柔地掰开他的手,伸出截纤白细嫩的手腕,递过去一张手绢。   宋遇吸了吸鼻子,一把扣住那截手腕,把眼前的女孩子拉到了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那样桀骜的一个男孩子,此刻把所有的脆弱,与她分享。   对,分享,江照微笑,回抱住他劲瘦的腰,两个介于孩子和□□的灵魂,就这样一点一点靠近。   很久很久,宋遇才吸着鼻子说:“阿照,和我去乌镇看外婆吧,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江照点点头,摸了摸少年那头柔软的黑发,笑了起来,梨涡浅浅。她无声动翕动嘴唇,对宋遇说:   宋宋,阿婆她……一定会喜欢我的。   (完)   本想加入叶蘅和闻轻殊闻轻舟这对同父异母兄弟的感情线,以及叶修竹的男配线,没人看,还是这样he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